国际油价缘何跌跌不休有多大可能触底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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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①:澳大利亚堪培拉一个加油站外的价格表显示，1月24日，91号汽油的价格已降至每升0.997澳元。但直到前一周，澳大利亚的零售石油价格约为每升1.2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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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②:2015年12月4日，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在奥地利维也纳举行。会议没有明确宣布欧佩克原油生产配额，称该配额将在下次会议上讨论。图为欧佩克秘书长巴德里(右二)和尼日利亚石油资源部长卡西库(左二)出席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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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③:中国石化中原油田是沙特阿拉伯东部沙漠腹地的一个石油钻井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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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图:蔡华为

黄小勇(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国际能源安全研究中心主任)

乔治·塞克曼(比利时布鲁塞尔著名智库布鲁格高级研究员)

奥兰多·奥乔亚(委内瑞拉石油经济专家，安德烈斯·贝洛大学教授)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俄罗斯能源和金融研究所能源中心主任)

艾哈迈德·坎迪尔(埃及金字塔战略研究中心能源研究项目主任)

奥利维尔·布兰查德(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

新年伊始，去年国际油价继续下跌，跌至11年来的新低。油价持续下跌对石油出口国和消费国都有很大影响。一些机构预测，国际油价将跌至每桶20美元的低点。国际油价在2016年触底的可能性有多大？

市场结构+美元升值+新能源替代不足以应对短期油价上涨

黄小勇:国际油价下跌主要是由全球石油供过于求的市场格局造成的。从供应方面看，在2014年6月崩溃之前，国际油价长期徘徊在高位，全球石油勘探开发力度加大。一些经济上不发达的油井也获得了商业开采条件。近年来，非欧佩克国家产量增长迅速，美国和加拿大的页岩油资源、巴西的海洋石油等石油资源得到了成功开发，全球石油储量和产能迅速增加。在需求方面，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石油需求增速大幅下降。据英国石油公司统计，2014年全球石油消费量增加了80万桶/天，同比仅增长0.8%，明显低于2013年140万桶/天的增幅，尤其是经合组织国家的石油消费量同比下降了1.2%。

除了供需失衡外，世界上新能源的快速发展和核能的回收已经形成了对石油消费的一定替代。随着美元的持续升值，以美元计价的石油价格也在不断下跌。与此同时，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迟迟未能达成减产协议。沙特阿拉伯和其他石油出口国试图以低油价压制北美页岩油和天然气。此外，国际原油期货市场的运行放大了市场的基本面因素，油价也进入了持续下跌的通道。此外，欧洲和美国部分解除了对伊朗的制裁，这进一步增强了对全球石油过剩产能和出口增长的预期。

中长期来看，主要产油国仍将保持高产量，石油需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保持微弱增长。美元将保持相对强势，新能源替代能力将继续增强。这些因素在2016年不会发生显著变化，因此总体而言，油价在短期内处于弱势。

乔治·塞克曼:较低的油价取决于三个基本因素:石油供应、石油需求和全球经济环境。首先是石油供应。目前，全球石油产量超过了最初的估计，欧佩克没有采取供应管理措施。与2014年的平均水平相比，2015年底的石油产量增加了3%。其次，随着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增长放缓以及发达国家仍然存在宏观经济风险，石油需求预计将会疲软。

随着对可再生能源的重视和各国减少生产能源消耗的要求，经济发展对石油的需求也在减少，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正从能源密集型产业转向服务业。自2000年以来，全球能源密集型产业对gdp的贡献平均每年下降1.4%。《巴黎协定》的通过表明，未来石油消费的增长将进一步减弱。

然而，要准确预测2016年的油价趋势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上面提到的所有因素在未来都可能向任何方向发展。地缘政治事件，如中东局势，可能导致石油产量的增加或减少。低油价可能导致石油在运输、供暖和其他领域的大量使用。当然，可再生能源的普及可能会加速化石能源的淘汰。

奥兰多·奥乔亚:今年，北半球国家遭遇暖冬气候，使得这些国家对原油的需求处于相对较低的水平，这也是影响油价的一个因素。预计2016年油价将保持在较低水平。因此，一些有利于增加石油产量的投资计划将继续被搁置。油价拐点可能要到2017年才会出现。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与2008-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导致的油价下跌不同，2014年夏季以来的这波油价下跌是供需失衡的直接结果。当时，国际石油日产量平均为150万至200万桶，几个月内达到300万桶，远远超过实际需求。正是这一基本因素决定了近年来国际石油市场的走向。国际油价的走势取决于石油市场的供需何时恢复动态平衡。如果失衡继续保持甚至扩大，油价将进一步下跌。在未来三到五年内，油价几乎不可能回到每桶100美元的水平。

欧佩克不减产+美国解除禁令+伊朗返回

世界能源地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黄小勇:欧佩克国家坚持不减产。主要目的是保持欧佩克及其成员国在国际石油市场的份额，确保所有国家的金融运作。保持高产量和低油价还可以将北美页岩油等高成本石油挤出市场，并通过改变供求关系导致国际油价触底。最近，美国解除了长达40年的原油出口禁令，这主要是基于目前国内产量大幅增加和国际石油供应过剩。事实上，美国不能出口太多原油，其出口范围仅限于周边国家和地区。解除禁令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国际能源市场结构，但它对能源地缘政治的影响不容忽视。

油价持续下跌对国际能源形势产生了重要影响。首先，石油市场已经进入买方市场，全球利益格局发生了重大调整。其次，非欧佩克国家的持续增长使全球石油供应更加多元化，欧佩克对全球石油市场的影响力减弱。第三，随着中国和印度等新兴经济体迅速崛起，中长期前景看好，全球能源需求重心将进一步从发达国家向新兴经济体转移。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美国进入石油出口市场打乱了石油市场老玩家的计划。美国宣布出口更多石油以满足国内需求。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之一。20世纪70年代制定的原油出口禁令和战略石油储备计划已不再符合当前形势。

2015年12月4日举行的欧佩克会议的结果表明，该组织内部没有统一的立场。在众多因素中，有一个因素最为重要:以沙特阿拉伯为代表的波斯湾国家实际上受益于对伊朗的制裁，占据了伊朗原油的市场份额。现在对伊朗的制裁逐渐解除，伊朗石油正重返国际市场，哪个欧佩克成员国将把市场份额还给伊朗？

事实上，全球石油市场正在经历一个新的分裂，而低油价进一步强化了这一趋势。伊朗和伊拉克这两个老出口国重返舞台，像美国这样的新角色出现了。这肯定会给整个世界能源地图带来前所未有的变化。

尽管影响油价的地缘政治因素很多

抑制油价的因素更强

黄小勇:沙特和伊朗断绝外交关系对国际油价的影响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可能导致国际石油供应减少，甚至在某些地区中断，这将推高油价；另一方面，沙特阿拉伯和伊拉克之间的恶劣关系也意味着，欧佩克国家达成减产协议将变得更加困难，这将对油价造成下行压力。

总的来说，地缘政治是影响国际油价走势的一个重要变量。过去，几次国际油价飙升都是由地缘政治因素直接造成的。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时，阿拉伯国家决定使用石油武器给西方列强一个教训。中东石油禁运导致国际油价从每桶不到4美元上涨到每桶10美元以上。1979年至1980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和1990年至1991年的海湾战争导致国际油价飙升。

有许多地缘政治因素可能导致2016年国际油价逆转，至少包括乌克兰危机、俄罗斯-土耳其关系、叙利亚、伊拉克和其他国家的稳定，以及中东国家之间的关系。然而，只要不导致全球战争，它就不会对国际油价产生根本性影响。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说沙伊冲突本身旨在推高油价是牵强的。相反，沙特-伊朗冲突导致沙特阿拉伯在油价极低的背景下继续向市场倾销原油，提供折扣价，阻止伊朗占领市场。沙特-伊拉克冲突将进一步给国际油价带来下行压力。

艾哈迈德·坎迪尔:过去，中东局势的加剧可能会很快导致原油价格飙升。然而，目前的投资者似乎更担心全球石油过剩。即使是最大的石油生产国沙特阿拉伯，对价格的影响也很有限。谢伊断绝外交关系后，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WTI)和布伦特原油期货2月份的原油期货均上涨了2%以上，但随后涨幅被抹去。目前，沙特与伊拉克的冲突并没有影响该地区的石油供应。然而，如果两国之间的矛盾集中在石油市场的份额竞争，这将是对已经供过于求的市场的巨大打击。

最近，美联储提高了利率，美元继续走强，这给原油价格带来了巨大压力。目前，全球原油库存已升至10年来的最高水平。由于持续供过于求的局面，2016年原油库存将上升，这已成为抑制原油价格上涨的主要因素。

生产成本存在巨大差异

政策协调并不难

黄小勇:国际油价是否偏离石油生产成本取决于具体的油田和项目。对于地质条件相对优越的地区，如中东和北非，国际油价仍高于成本。但对于北美页岩油来说，每桶不到40美元的价格确实偏离了成本。尽管如此，北美页岩油公司仍在不断改进技术和降低成本，一些项目仍能保持生产和运营。

国际油价与部分石油生产成本的偏离可能会将部分高成本石油产品挤出市场，供求失衡的缓解可能会导致国际油价自发调整并反弹至底部。然而，即使油价上涨，也很难预期会出现大幅反弹。

从供求关系、新能源替代和美元走强等因素来看，油价在中短期内并未大幅上涨/0/。许多预测表明，国际油价未来可能会小幅上涨，并稳定在50-60美元/桶的价格。

艾哈迈德·坎迪尔:美国页岩油的生产成本从每桶30美元到60美元不等，而欧佩克最大的产油国沙特阿拉伯的生产成本仅为每桶10美元。欧佩克之所以没有赢得这场石油战争，是因为美国页岩油商采取了“高质量”的对策，将主要开采工作集中在产量最高的地区，提高了钻井效率。预计其发展将是未来石油市场秩序的主要决定因素之一。再加上原油出口禁令的解除，美国在油价上有了更大的优势。

伊朗国家石油公司近日表示，其每桶原油生产成本已降至1-1.5美元，一旦伊朗原油进入国际市场，将进一步影响油价上涨的预期。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短期内，油价不会跌到“灾难性水平”。当前的价格显然让任何产油国感到不安，它们将努力尽快找到供需平衡。石油行业非常重视持续一年半的下降趋势，开采投资大幅减少。

奥兰多·奥乔亚:石油出口收入占委内瑞拉外汇收入的96%。2014年6月，委内瑞拉石油的平均出口价格保持在每桶99美元的水平。随后，油价暴跌了一半。2015年，原油平均出口价格仅为每桶45.43美元。委内瑞拉原油出口收入2014年约为735亿美元，2015年降至387亿美元。所有指数都表明，低油价将持续到2017年。今年委内瑞拉原油的平均出口价格预计为每桶40-48美元。如果油价上涨7%，委内瑞拉的收入将增加10亿多美元。

油价下跌导致财富转移

政策调整势在必行

黄小勇:美元利率的上升使得更多的人购买美元，原油期货可能被抛售。因此，美联储加息和美元走强总体上对国际油价有利。然而，美联储加息对原油价格的影响并不是简单的正负关系，需要结合全球经济周期、石油市场供求关系和地缘政治变化进行综合分析。一般来说，高油价会阻碍全球经济增长，甚至导致滞胀。石油价格的适度下降对世界经济产生了积极影响。

油价下跌实质上是财富的国际转移，即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将其部分经济利益转移给石油消费国。对中国、日本、韩国和其他石油进口国来说，油价下跌总体上是好的。企业的能源消耗成本、物流成本和私家车的燃料成本都将下降。在此背景下，石油进口国，尤其是亚太新兴经济体，需要加强与产油国和周边消费国的合作，促进进口来源多元化，更好地保障国内能源供应安全，建立有影响力的全球或地区石油期货交易市场，在国际定价中获得更多话语权。此外，石油进口国应该利用低油价来增加石油储备。

奥利维尔·布兰查德:毫无疑问，美国能源公司受到了低油价的冲击，但这只是美国经济的一小部分。油价下跌扩大了更多消费者的口袋。但是，如果油价下跌太多，导致石油出口国陷入严重的财政困难，这反过来又会给包括美国在内的石油进口国带来不利影响。认为低油价将损害发达国家的观点是不正确的，股市对此反应过度。

乔治·塞克曼:低油价迫使俄罗斯和阿塞拜疆等一些石油出口国采取更灵活的汇率政策，以避免外汇储备过度流失。低油价也成为许多经济政策的催化剂。此时减少化石燃料补贴是明智的，这可以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石油出口国节省预算。

对于非石油出口国而言，石油供应增加导致的油价下跌意味着消费者可以增加其他生活支出，从而促进经济发展；如果油价下跌是因为其他能源的增长，这意味着消费者有更多的选择；如果油价下跌是因为全球经济面临困难，那么忧虑大于快乐。对于石油进口国来说，低油价可能会带来一些刺激，但低油价本身也令人担忧，因为它往往是更深层次经济问题的标志。

艾哈迈德·坎迪尔:为了应对油价下跌的影响，沙特阿拉伯正在进行经济改革，这为国家转型带来了机遇。沙特正在考虑让全球最大的原油公司Saudi Aramco上市，该公司控制着全球约1/10的原油市场，或者按市值计算成为全球最大的上市公司。这一举措将有助于使其经济多元化，而不仅仅局限于原油生产，并让私营经济发挥更大的作用。

奥兰多·奥乔亚:油价下跌凸显了经济问题，其中最突出的是市场供应短缺和更严重的通胀。油价下跌也使委内瑞拉石油公司难以流动资金，这影响了企业的生产和经营及其向中央银行提供外汇的能力。外国合作伙伴在投资委内瑞拉石油生产方面更加谨慎。委内瑞拉必须调整宏观经济政策，提高石油外汇收入的合理使用，稳定汇率市场，恢复石油生产能力。

阿列克谢·格罗莫夫:考虑到当前形势，必须努力提高油田生产效率，优化行业长期投资。减少石油勘探投资将是平衡世界市场供需的一个重要因素。然而，矿业投资的减少不会早于2017年对开采量产生影响。目前，市场上石油等原材料的整体价格相对较低，这无疑会给原材料进口国带来好处，但对石油等原材料出口国的影响将为未来世界经济埋下资源短缺的隐患。

(记者车斌、刘东、吴志华、瞿伟、韩晓明、王茹军采访)

来源：安莎通讯社